蔣夢晨，獸人中頂級的龍族血統，內測玩家，晨曦團長，游戲中排行第一，當之無愧的第一人。

順帶一提，林以寧這個倒黴催的，在進入神秘塔後，總算從那個榜上滾下去了。

蔣夢晨的等級也是遙遙領先，十五級，比林以寧高三級，巫師比林以寧還低點，倆人加一起挑戰蔣夢晨不一定沒指望，但是——

但是。

這裏是蔣夢晨的地盤，除了前十裏頭有他的三個人之外，前三百個晉級的人裏，有多少就更別提了。

人家人多力量大武力值高，怎麽看，他們兩個都……

“端木瀟不說，我根本不相信這人是用劍的。”巫師表面上看起來沈默寡言，實際上稍微熟絡一點，林以寧發現，他也是個分外嘴上不饒人的：“我猜他八成會慫。”

當林以寧提示端木時，葛思年如是說。

“你這是刻板印象。”林以寧道：“沒人規定，出身武術世家的人不能是個油嘴滑舌的慫貨。”

巫師被他逗樂了：“看起來你對他有點怨言？”

“沒有，只是印象深刻。”林以寧說：“他好像很喜歡到處當人的爸爸。”

“他只是嘴上這麽說罷了，實際上，他希望別人都把他當兒子一樣護著。”葛思年回憶道：“他這個人，非常的……有原則。”

葛思年和端木瀟認識，是在他剛剛進入游戲的時候。當時的葛思年，是個奔三的失業頭禿青年，因為工作壓力過大患上了抑郁癥，辭職之後，原本想好好享受一下人生，沒想到，進游戲來了。

不過這不一定是壞事，起碼現在的林以寧，看不出來他有抑郁癥了。

“他和寒刃的樊子堯是相當好的朋友，可以為他賣命那種。當時就我知道的，他陪樊子堯前後進了三四個新手副本，找他們團裏內測玩家的親人，可就算這樣，他也絕對不肯加入寒刃。”

兩人一邊走，葛思年一邊說：“因為他不願意和朋友有利益上的關系，一點都不能有，這是他的原則，就像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一樣。”

兩人走到迷宮的岔路口，林以寧說：“我倒覺得不一定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直覺。”林以寧開了個玩笑。

他們兩人在迷宮裏走著，說話時，也防備著周圍突然有什麽東西沖出來。路是林以寧領的，關於迷宮，他有一點經驗。

過關的方法就那麽幾種，林以寧知道有種最笨的方法是這樣的，扶著一面墻，沿著這面墻一直走下去，它很可能會通往迷宮的出口。

林以寧手腕上的爬山虎末端的枝丫變得尖銳，試圖在墻壁上留下一道痕跡，但他們失敗了。

“你覺不覺得……”林以寧撫摸著墻壁，若有所思：“墻壁的材質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，前頭有個什麽東西的腳步聲傳過來。

他的步伐聲音很重，哐當哐當的，像是把整個迷宮震得直響——應該是個大家夥，還有條尾巴，拖在地上，有種摩擦的聲音。

兩人閃進了迷宮的一個小小的凹陷，靜靜等著怪物過來，最好能過去。

不過幾秒鐘，慢悠悠閑逛的大家夥終於出現了他們兩人的視線中，這是一只恐龍，個頭非常大。當然，兩人都不是什麽恐龍的愛好者，期盼他們認出恐龍的種類，那是強人所難，大家夥只是看上去，像是影視作品中定義的恐龍罷了。

並且，在這種地方遇見的恐龍，應該不是純粹的恐龍。

林以寧這個念頭還沒落下，就見大家夥停下了腳步，聞到了什麽氣味一般，朝著這邊看了看，它鼻子裏頭，還非常應景的噴出兩顆火星。

林以寧兩人之前所走的那條小路，與恐龍來的方向呈t字型，現在他麽藏在t的下面的豎線邊上的一個小小的凹槽裏，地方不大，理論上來說，恐龍應該是看不見他們。

恐龍在路口處徘徊了一陣，朝裏面看了眼，幸好，這條路太窄了，恐龍進不來。林以寧看著恐龍猶豫的樣子，暗暗握緊了弓箭。

當他選擇想要動用弓箭時，他的血管裏，有什麽東西更往深處鉆了一點。

巫師貌似也沒有動手的打算，兩人一獸，像是都在等待著對方的耐心耗盡。

最終，恐龍張開大嘴，朝著小路裏噴出一道火光，狹窄的空間裏，溫度陡然升高。

巫師召喚出冰，將兩人藏身處的入口封住。這樣做之後，溫度是低了一點，然而很快，意想不到的意外就出現了。

冰融化之後，水流到了地上。恐龍看到地上的水漬，仿佛明白了什麽，怒吼一聲，不要命似的朝著這邊墻壁撞擊過來！

一下，又一下。

好在這邊的墻壁還算是結實，但兩人都不能保證，它能結實到什麽時候。

他們選擇暫時不出去。林以寧手腕上的爬山虎像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一樣，小小的嫩芽在瑟瑟發抖。

這個過程沒有多長時間，但在兩人看來，漫長的像是過了一兩個小時。

好在在這時，第二只怪物出現了。

在林以寧兩人看不見的地方，第二只怪物的體型比第一只小了不少，可它會飛。它也並不懼怕這個長滿肌肉的同族。

略小一點的怪物口中密布著尖牙，只看一眼，就想象的到，被這樣的一張嘴咬上一口會有什麽後果。兩只怪物打的不可開交，血跡甚至都濺到了林以寧他們可以看見的地方。

林以寧看了一眼巫師，說：“走。”

兩人終於做了決定，趁著怪物們打起來，踏出了這個凹槽。

在t字的路口不遠處，一場慘烈的肉搏正在發生著。林以寧動作飛快，往兩只怪物的另一邊去。那邊清楚的看到，前面就有一個彎。

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靜，也引起了怪物的註意。他不顧後面窮追不舍的小怪物，朝著林以寧他們狂奔過來！

林以寧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，把跑的不夠快的巫師拎上，精靈腳步輕點，很快，轉過了彎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怪物沒有追過來。

但林以寧完全不能松一口氣，因為拐過彎的走廊另一側，還有一只怪物。在怪物身後，也有一個同樣的t字型路口，但他們明顯過不去了。

這只怪物的體型介於前面兩只怪物之間，身上長滿了刺。他有著濃黑的眼睛，不分眼白與瞳孔，瞧見兩個闖入者的時候，瞳孔裏有欣喜與貪婪。

前有狼後有虎，好像是真的無路可走了。巫師說：“走吧，回去，那邊兩只怪物似乎還在打，我們在那邊應該還有機會逃生。”

林以寧沒說話，他不覺得這是最好的做法。不遠處有面鏡子，正好映到了他冷漠的臉，裏面還有……裏面映出的倒影讓林以寧動作一頓，他來不及反應，說：“走！”

“哪？”巫師想問，但現在時間完全來不及了。林以寧向那面鏡子奔去。

本來還在享受獵物恐懼的怪物在發現林以寧的動作之後，怒不可遏的大吼了一聲，想要狂奔過來，巫師不明白發生了什麽，跟著林以寧撞上了鏡子。可迎接他們的不是疼痛，是一陣穿過水面一樣的感覺。

鏡子對面的空間，鏡像覆制了對面的情況，幾乎一模一樣的t字走廊，還有……一只怪物。

是那只會飛的怪物，身上還帶著血。

這次林以寧與巫師抓住了機會，逃進t字走廊。這裏是t的豎線，通往更深處的迷宮，林以寧他們是幸運的，在他進入走廊後不久，怪物不知道為什麽，放棄了追捕。

兩人劫後餘生，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氣。

“你是怎麽知道鏡子是逃生出口的？”巫師問。

“我看到了。”林以寧說：“鏡子裏面有一條路，但它對著的地方沒有。”

林以寧右手隱隱作痛，在這裏，還能聽見幾只怪物的叫聲。

“我們運氣真的太差了。”巫師說。

“不一定是我們運氣差，而是運氣好。”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一切，林以寧若有所思道。

他們故技重施，摸著墻壁，在迷宮深處轉悠。似乎這座迷宮裏所有的怪物都集中在了那裏，他們這一路，和來時一樣，風平浪靜。

走了許久，巫師問：“這裏我們是不是剛才來過？”

倒掛在墻上的，那只會飛的怪物嘲笑似的告訴他們，是。

他們再一次走到了t字路口的拐彎處！

精靈張弓搭箭，一道搭載著種子的箭矢奔向怪物，巫師念起咒語，帶有腐蝕能力的黑霧爆開，遮擋了怪物的視線。林以寧與巫師趁機逃脫，逃向他們來時的鏡子——鏡子裏面是一面墻壁而不是它對著的走廊，好在裏面沒有怪物的影子。

穿過鏡面，他們看到，原本那只長滿突刺的怪物在t字拐彎的入口處徘徊。他們現在在t字上方橫線的最邊上，巫師下意識的就要拐過彎，林以寧拉住了他。

“陪我去驗證一點。”林以寧說。

巫師看著林以寧的眼睛，決定相信他。在巫師的掩護他，他們直行，到了另一個點上，在那裏，有另一只不一樣的怪物，一樣的t字走廊，以及鏡子，鏡子裏面，是一只血淋淋的，他們很熟悉的怪物。

他們的到來驚動了這條走廊裏原本的怪物，他們來的那條路上，被他們攻擊過的那只正在跑來，鏡子裏，舔舐著傷口的恐龍若有所覺，朝著鏡子裏看過來。

巫師握緊法杖，隨時準備念出咒語，林以寧卻拿自己的弓箭當做武器，砸碎了鏡子！

巫師很不理解林以寧的做法。但他馬上看到，鏡子後面，是一道藍色的漩渦。

這是出口。

來不及思考，他就跟著林以寧跳了進去。

“這就完了？”巫師很不理解林以寧的做法。

當林以寧與巫師跳進漩渦之後，發現裏面是一個純白色的空間，茉莉就坐在這個空間的正中央，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在玩。

看到他們進來，茉莉笑嘻嘻的說：“神秘塔生氣了，他覺得你這樣對待他最優秀的作品太過分了。”

林以寧說：“我們可以出去了嗎？”

“不，先和我說說吧，你是怎麽知道鏡子是出口的？”

當茉莉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，觀看直播的玩家，還有林以寧身邊的巫師，似乎都屏住了呼吸。

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這是一個十字花型的迷宮吧。”林以寧答非所問：“四面鏡子，四只怪物，還有四個傳統意義上的迷宮，完全對稱的結構。四個迷宮構成了花的花瓣，花蕊的位置就是這裏，門是鏡子，怪物們是終於挑戰。”

“然後呢，你是怎麽發現的？”茉莉饒有興致的問。

“設我們一開始遇見的怪物是a，和他打架的是b，我們轉彎後遇見的是c，最後一只怪物是b，那還不夠明顯嗎？c的對面是b，b與a相鄰，a對面的鏡子裏是d，d的所在地一轉彎就能遇見c。”林以寧緩了緩，說：“這還不足以證明嗎？他們組成了一個正方形。”

“我們通過了兩個迷宮，都沒有發現出口的痕跡，如果迷宮真的是完全對稱的，那麽讓我猜一下，剩下的兩個迷宮裏也不會有出口，那麽出口在哪裏？當然是有怪物守著的地方。”

“似乎有一點道理。”茉莉鼓了鼓掌：“真不愧是小醜喜歡的人。”

林以寧說：“過獎了，下次建議加大難度。”

“你真壞。”茉莉鼓著包子臉說：“完全沒有同學愛，你是個不合格的班長。”

林以寧不想理他。

茉莉說：“現在是發獎狀的時候了，你有什麽想要的獎勵嗎？”小胖子眼珠轉了轉，說：“這座房子裏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。”

巫師失聲道：“明明這裏什麽都沒有。”

“明明就有很多東西，你們沒看見不能怪我。”茉莉氣鼓鼓的說。

林以寧卻沒有什麽反應，他盯著小家夥，說：“神秘塔是鬼族的地盤，如果我沒猜錯，你已經死了吧。”

茉莉被問到這個問題，突然張口結舌。

“所以，我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小骨架子龍，是你。”

茉莉哼了聲，說：“是又怎麽樣？”

“這個迷宮也是你。”林以寧忽然笑了：“我要一面墻壁。”

他話音剛落，就被和巫師一起彈出了這個空間，出現在一個廣袤又深邃的無盡空間裏，靜靜掛著一個骨頭架子。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只大手，在骨頭上挑挑揀揀幾下，拆下一根最強壯的腿骨，扔給了林以寧。

茉莉忽然放聲大哭。

“我猜這只手是神秘塔。”巫師對林以寧悄悄說：“看來熊孩子把它也折騰慘了。”

茉莉變成一只胖嘟嘟的小龍，奔著林以寧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過來：“你壞！等你遇見我爸爸，他會打你的！”

瑩潤白皙的腿骨在落下時漸漸縮小，到了林以寧手上，就只有一根鋼筆大了。林以寧一手拎住小崽子，漫不經心道：“打吧。”

巫師突然笑出了聲。

在這之後，兩人就被彈了出去。再一睜眼，發現自己在一座大學校園裏，巫師和林以寧正一起坐在食堂吃著飯。

他面前的餐盤還挺豐盛的樣子。

不遠處有個電視，上面放著新聞，似乎在說一件有關自殺的事，專家義正言辭的說著什麽。

林以寧拿起桌上放著的兩張一卡通，看了下，在這一關裏，他和巫師似乎是同學。巫師除掉那身黑袍子之後，長相還相當清秀。

系統提示音響起，林以寧確認：“這個某人應該是個npc。”

巫師看了他一下，突然笑了笑：“大學畢業已經快十年啦，好久沒享受過這樣的氛圍了，先讓我再享受一下大學生的生活。”

“蔣夢晨應該不會讓你享受的吧。”林以寧試著扒了口飯，也覺得還好，第九大菜系食堂菜，是記憶的味道。他沈默了一下，說：“我得坦白一件事。”

林以寧擡起手腕，左手腕上，有個不太明顯的凸起——

“這是一粒三級植物的種子，是在第二關裏我強行控制三級植物得到的後果，我很可能，隨時會失去戰鬥能力。”林以寧說：“他現在已經越來越深了。”

巫師聽完他的話，調出app看了眼，松了口氣：“幸好，關於你的直播，在第三關開始時就沒有繼續了。”

林以寧似乎還沒反應過來。

“簡單說就是你紅了。”巫師調侃道：“言歸正傳，如果你不準備現在就放棄的話，我希望我們還是一起配合的好。”

林以寧動作一頓，說：“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巫師繼續擺弄著手上的app，說：“從上一關看，至少你的腦子是夠用的，這點比端木瀟強——我給他發個消息，希望他不要慫的這麽快。”

“我來發。”林以寧說：“在第一層的時候我幫過他，如果他真向你說的那麽有原則的話，希望他還記得他欠我一個人情。”

巫師瞟了眼邊上來來往往的大學生，沖一個人招了招手。

好巧不巧，那就是端木瀟。

他突然想到了什麽，說：“看見端木瀟，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。”

巫師神神秘秘的說：“他其實不和他的好朋友一起組隊，真的是有道理的。你知道蔣夢晨身邊的有一個修羅族的副團長嗎？他叫舒博洋。”

“好朋友快反目成仇了？”林以寧擡眼看他：“真是老套的戲碼。”

“那從他這裏入手怎麽樣？”巫師興致勃勃的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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